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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拼命呼吸着,放大的只有恐惧。』


金道英好久没有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菜市中了。
他只有一个感受,好吵。

自从上了夜校以后,每天傍晚结束工作后都要赶去上课,自然没有时间悠闲地去买菜做饭,不过他也很少会用心地去准备一餐晚饭,或者说,更多时候他感受不到饥饿。
金道英今年25岁,在同龄人都早已脱离学校融入社会的时候,他早上要去饭店里工作,晚上还要去上夜校。不是没读过高中,只是早早辍学,理由很简单,没钱。刷盘子递碗都是常活,现在好些了,可以走出后厨当个点菜的服务生,这还得多亏他那张好看的脸。不过自从认识了现在的小男友,日子总归过的是比之前好得多。
他的男友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是个家境富裕的大学生,也是个小富二代。小男友平时不怎么上学,每天都跟他的狐朋狗友去寻乐子,一周只有那么几天能陪金道英度过夜晚。很多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谈恋爱还是被包养了,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再说自己读的夜校以及住的房子都还来源于这位男友。

难得对方今天特意发短信告诉自己晚上要过来吃饭,金道英只好和夜校请假。金道英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他那个小男友了,这样想想竟还有点想念。虽然没给厨师打过手,但做几个菜还是不难的,不过难得对方过来还叫嚣要吃自己做的菜,出品也不能太随便。
要不就蒸条鱼吧。
金道英在鱼档站了好久,他看见水箱里的鱼拥挤在一个小方块里,拥挤着,张大了嘴拼命呼吸。
好累。
卖鱼佬操着一口方言很热情地过来跟他推荐,其实他听得不太清楚,随便指了条鱼,就它了。
鱼从水箱中被人捞起,开始搏命挣扎,随后便被人用木棍击晕,丢在砧板上停止了跳动,但他的腮还是不断抖动。
开始劏鱼了,那人动作很娴熟,先是用刀背刮去了鱼皮表面一层薄薄的鳞,然后换了一把尖刀从鱼肚子那割开,那些器脏就这样流出来。
最后是挖腮。
鱼很明显的跳动了一下,它在挣扎,在逃脱,鱼的眼睛很大,一瞬间金道英误以为自己在跟它对视。但那人又手起刀落给它最后一击,血染红了他的手。
这个人的手很漂亮,这是金道英的第一感觉。
他的皮肤很白,手臂又很瘦,血管攀在手臂上延伸到手背后散开,居然还有点像鱼鳞的纹路。可他指尖却又圆圆的,指尖留的很短。
这不是一个劏鱼佬的手,特别是他望向那人的脸时,金道英断定,这不是那个人应该存在的地方。


金道英第二次见到那个好看得过分的劏鱼人是在酒吧的后巷。
这不是什么正经酒吧,里面鱼龙混杂,多得是道不出口的秘密。
李泰容站在灯柱旁边,那炫彩的光就这样打在他的脸上,好不现实。
里面陆续有人出来,全都走得倾斜歪倒,只有李泰容靠着墙直直地站着,用他那只好看的手拿着一支烟,眼看火花就要烧到他的指尖。
金道英不知为何突然冲了过去,夺走了那支烟。

当两个人一起坐在李泰容的出租屋里时,金道英觉得空气都停止流动了。他坐在李泰容的床上,对方则一直侧着身子望着他,金道英只好望着床边的鱼缸发呆。
一个杀鱼为生的人养鱼,太奇怪了。

金道英本意并非要找个人上床,所以当李泰容摸上他的手时,他第一反应是抽离。
金道英看着那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却怎么也游不出去,不知为何就开始哭。感情来的迅猛,金道英捂着脸哭的一抽一抽的,李泰容觉得好笑,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说第一次见出来给钱来嫖还要哭的。
金道英抽泣着说自己只是想出来找人聊天,他瞪着哭红了的眼睛,特别像一只兔子。
李泰容表示反正收了钱,想聊什么可以都跟他聊。
“你为什么养鱼又杀鱼?”
李泰容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机会聊这个。

但李泰容还是说了。
他说自己出生在渔村,全家都是卖渔为生,按照他的说法,劏鱼佬这个身份是溶在他血液里,永远甩不掉的。他从小要就和鱼相伴,因为身上总有股淡淡的鱼腥味,当时都没人肯跟他玩。
金道英凑过去闻了闻,小声地自言自语说并没有啊。李泰容笑意更深,边笑还边揉金道英的头。
现在确实没有了,小时候总想逃,然后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他的父亲在一次打鱼的时候葬身海底,他便借此逃了出来,没想到来到城市并不容易。他年纪太小,又没读过什么书,兜兜转转最终又走回了以前的路。
至于那条鱼,他租这间屋子的时候就有了,估计是上一任主人的遗孤吧。他还说他记得他当时对着金鱼看了足足五分钟,他着金鱼,金鱼也看着他,他透过鱼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每当人大哭后总会感觉到疲倦,这是器官过度运动的反映。
金道英靠在床边听,就好像在听摇篮曲一样,疲惫感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窝在床上枕着李泰容的手臂迷迷糊糊就要睡着,进入梦乡前他问了李泰容一句。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

后来金道英也去过几次出租屋,说是要照顾那条小金鱼。他总觉得李泰容早上杀完鱼晚上又给鱼喂食,有种变态的奇异感。出租屋很小,以前只有李泰容和鱼,现在多了个金道英,但当他们睡在那张床上时却不显得拥挤。李泰容比金道英还要大上一岁,有时候却会不自觉地抱着金道英入睡,反倒像个小孩子。

金道英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李泰容很多关于自己的故事。比如他父母为了供长子读书而放弃了自己,比如最近他那个小男友可能要被父母送去国外读书,比如他们因为金道英读夜校的时候吵架了。
小男友不懂金道英对于读书的渴望,李泰容也不懂。
金道英只好说,因为失去的总会变得更想拥有。

李泰容把头发染回黑色的了,金道英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李泰容的时候,发色是橘色,就是那条金鱼的颜色。李泰容很喜欢染发,他说只有这样才不会显得自己太幼稚。染发的李泰容很鲜活,黑发的李泰容太纯净了,金道英认为百分之八十的女顾客都是冲着李泰容去的,至于剩下二十大概也是喜欢李泰容的男顾客。

然后金道英就无法想象李泰容居然会在一个脏乱的集市里老去,他应该游向更远的地方,就像解救被困在海里的人鱼,只可惜自己并不是王子。

“恩。我确实该走了。”
金道英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期望的童话故事成真了,李泰容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但他既生气又不舍,明明两人之间并没有约定,他还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或是被抛弃了。
像两条生活在一个玻璃缸的鱼,一条回归大海,然后忘记这个玻璃容器里发生的一切,谁叫鱼只有七秒的记忆的。
李泰容原本打算偷偷地走,但事与愿违,他只好骗金道英说自己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每天对着一条鱼活着,这样很没意思。他没有告诉金道英自己的母亲病重,在电话里哭着要李泰容回去接管家中的早已不存在的生意。其实就是一条破渔船,在港湾摇摇荡荡,他母亲相信自己的丈夫总有一天会坐着这条船回来,现在自己守不到了,要靠李泰容了。所以李泰容也清楚,他会在那里死去,被渔网拉进河底,这才是他的归途。
金道英说好,他还祝李泰容越来越好。

李泰容还在收拾东西,虽然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并容纳不了过多的行李。金道英躺在床上,他听着李泰容把东西翻来翻去,他始终没跟李泰容说,其实自己只有在他身边才能睡着,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金道英闭上了眼睛,他渴望在李泰容的余温中度过最后一晚。李泰容临走前摸了摸金道英的耳朵。
“金鱼送你了。”
“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再哭了。”

金道英在清晨抱着一缸金鱼走在马路中央,后面一辆车打着远光灯按着喇叭呼啸而过,鱼缸摔在地上碎成片。
金道英感受到,
它(他)在不断跳动着。

fin.
劏鱼教学实录(x)/可以无奖竞猜一下年下小男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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