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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不许骂我和他们

 

医者不自医

 

金道英裤子右边的口袋震动了一秒,于是他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径直走了出去,等脱掉右手沾着些许血污的硅胶手套,才从白大褂里层的口袋里抽出了手机,是一条来自房东的短信,大致意思是他的新室友今天就要搬进来了,下午房东会上来一趟帮对方开门。他简洁地回了一个好字,又把手机塞回裤兜走了回去,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希望房东看见这混乱的房间后,不会把自己赶出去。

 

租的算是一个标准间,一人住算是舒适,两个人住也不会拥挤。金道英的东西本来就不算多,足足空出一个小房间来当杂物房,再加上最近被调到了急诊室,回家睡觉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当房东跟他提出租金减半让另一个人住进来的时候,他也就点头答应了。

 

比起有求必应的性格,主要还是因为这房东与他算是相熟。房东的父亲就在他们医院里插着管子,当时还在当实习医生的金道英也帮忙看过病历,得出相同的结论,耗时耗钱,“但总不能放弃他啊,就这样养着呗,能活一天算一天。”房东的烟抽得狠,熏得金道英想流泪。

 

 

这是金道英调来急诊中心的第三年,他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都说急救中心是医院里又脏又累的部门,大家都想往外调,唯有他金道英调进来,嘴上调侃着金医生真是医者仁心,背地里都在猜测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被降的罪。

 

傍晚主干道发生了一起四连撞的车祸,伤者随着救护车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被送进急诊室,金道英也就被困在清理淤血和缝合伤口的反复动作里,等他包扎完最后一名伤员的伤口时已是第二天清晨,金道英揉了揉发麻的脖颈,收拾收拾准备交班。

都说新人医生,最逃不掉的就是帮老医师打下手跑腿的宿命。急诊室科长领着一名警察走了过来,随便点了个人帮忙整理伤员资料以协助调查,科长的那根食指就正对着金道英。

 

等到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已是早晨八点过十分。昨天出门前还是一片废墟,如今被还原成一个整齐干净的客厅,闪闪发亮到陌生。于是金道英望向住着另一个人房间的门,看来是个爱干净的室友。

想着要不要跟室友打个招呼,但又隐约想起房东说对方还在读书,于是他又瞄了一眼表,暗示自己‘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去上学了吧’,才走回自己房间。

 

金道英久违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还在读书,他的老师问他为什么要学医,他很大声地说因为要救别人,于是老师又问,那谁来救你呢?然后金道英就醒了,他断定这是一个清醒梦。

金道英躺在床上伸手摸到了桌上的手机,时间指向夜晚十点,自己睡了整整十四个小时,这也是他近期睡眠时间最长的一次了。长期昼夜颠倒以及精神压力使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人一天比一天瘦削,皮根本包不住骨头。

这个时间,室友应该已经睡了吧,又错过见面时间了呢。金道英又想起了那个室友。他起身打算去冰箱搜寻食物随便填充一下干瘪的肚子,别人都是为了吃而活,而他是为了活而吃。

于是他意外收获了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在空荡的冰箱里摸索着些什么。

“你醒了。”

对方转头看见金道英。

 “吃炸鸡吗?”

这是他初次见面的新室友对他说的两句话。

 

他们坐在地板上吃起了外卖炸鸡。

 

金道英只吃了两块不沾酱的炸鸡就收了手,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罐装啤酒,拉开拉环,用纸巾擦了擦瓶口,然后仰头灌了一口,碳酸兹啦兹啦的发出响声。

每次在经历完大型的急救后他都不太能进食,虽然已经三年了,但他还是不能习惯,勉强算是一种职业病。

“你不吃了吗?”

“我很少吃油炸食品。医生职业病,不健康。”

“可是酗酒也不健康。”

金道英原本想反驳自己没有酗酒,但他也说不出小酌怡情这四个字,他想对方在看见了冰箱里那排排整整齐齐的酒精后便对自己作出了判断,所以说第一直觉往往是不准确的。

 

对方先是抬头看了他两眼,又低头继续啃起了炸鸡。

“我叫李泰容,在x中上学,不过我不经常去。”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一个逃学说不定还离家出走的不良高中生,初印象不太好,可能是在医院里见的生死太多,金道英不喜欢荒废的人。

“你脖子上有血。”然后他突然伸手帮金道英擦去血渍。

“不好意思,应该是下午急救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我自己来就好。”金道英有点慌张,毕竟从医院里沾上的污血,不干净不说,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爱打理的洁癖。

但显然对方并没有过大的反应,而是喃喃自语,“从昨晚抢救到今天啊……”

“啊?”

“没什么。辛苦了。”这句话没有灵魂,反倒是像李泰容对自己说的话。

 

不过同住一屋檐下的两人再没有过多的交集。金道英每天都在医院里生死极速,很少能按时交班回家,等他终于躺在床上后往往都是凌晨,奄奄一息却无法快速入睡。相反,李泰容几乎不怎么出那个房间,有时候会去上学,但更多时候都是窝在房间里看漫画、玩游戏,一来二去,两人根本打不到照面,更不存在什么温馨的室友情谊。

 

连轴转的高压生活终于让金道英患了感冒,他戴着口罩向科长申请了病假。科长虽然嘴上说着好好休息之类的客套话,实则连正眼都没有给过金道英,其实金道英已经习惯了,他边等电梯的时候边想,这位科长什么时候给过自己笑脸呢?

这时电梯门开了,是一张熟悉的脸。两人站在电梯里有些尴尬,还是对方犹豫着先开了口,“道英啊,对不起……”没等对方说完电梯门就到了一楼,金道英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这时他收到了舍友的短信。

“我在超市,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说来也是奇怪,这是他们住在一起的第二十二天,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条通讯。

 

金道英原本想让他帮自己再买点感冒药,虽然印象中家里的感冒药还有很多,但好像自从李泰容住进来后很多东西就不见了踪影,可他最终还是敲下了没有两个字。

 

谁知回到家后李泰容还是敲开了他的房门递给他一盒消炎药。

“昨天看你好像有点感冒。”

金道英望着那盒头孢克肟片,其实他清楚自己还没有要到吃消炎药的程度,但还是收下了药并谢谢了对方的好意。

 

金道英冲着热水澡,透过雾气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放空。他又问了自己那个问题,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无解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无法作答,也不能作答。他在学医这条路上付出了太多,那些时间和青春,闹僵的父母以及回不去的家,还有那场事故……每当想到这里他就无法抑制的头痛,脑部的痛感通过神经传到四肢,他痛苦地蹲了下去,水流从头顶到脚跟,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行走在雨中不打伞的人。望着下水口旋转的水涡还有放在地上瓶瓶罐罐,他突然搜寻到了一瓶未开启封口的洁厕灵,他不顾眩晕迅速站了起来,拉开了浴室内的小型储物柜,里面是一瓶没用完的84消毒液。

 

等金道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厅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在黑暗里散发着微光。于是他又着了迷的去翻厨房的垃圾桶,那是一张购物小票,上面罗列着洁厕灵、头孢以及数不清的感冒药。

 

金道英曾经是一个开朗的人,见人都能聊上几句,但自从来到这个分院后,在医院里能说上话的没有几个,神经科的徐医生勉强算一个。

金道英躺在床上拨通了徐医生的电话,他刚吃了两颗感冒药,现在有点犯困。他借着问医院和急诊室的情况有意无意地提到了感冒药的事情。

“确实现在很多年轻人喜欢嗑感冒药,所以才越管越严嘛。”

是嗑药吗?还是……

 “怎么了?难不成你个大医生还怕食用过量嘛?”

 

会有人专门给钱跑去别人家里定期帮忙打扫卫生,先是把别人家里的感冒药全部丢掉再再自己买大量感冒药自杀吗?这是什么另类田螺姑娘。金道英被自己奇怪的想法笑到了,他的感冒好像更加严重了,连神智都不清晰。

放下手机的时候恰巧瞄到那盒头孢克肟片,他立即把药丸放进了嘴里

 

无论是感冒药还是消炎药都有安定镇静的作用,金道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的床边,那是一个虚幻的人影,像是摸了自己的头,又像是抓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仿佛睡了很久很久,做了长长一个梦,在梦里把自己的人生又走了一遍,是回放也是快进,这太熟悉了,他们终将定格在那个小玻璃瓶里。

 

金道英醒后先是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像是适应了什么,才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厨房喝水,他看见李泰容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着游戏机,电视正在播新闻,一会是医疗事故民怨报道,一会又跳到农民种草养羊颗粒无收。

好吵。

电视发出的声音不算大,但金道英还是通过口型听见了李泰容小声重复的频道里的一句话,不养羊活不下去,养羊把草吃了也活不下去。

 

金道英像是被激怒,又像是妥协,他说:

“你不要再吃感冒药了。”

对方转过头来,有点惊讶。

金道英走过去坐在他面前,一手拿起李泰容身边的那本侦探漫画书。

“洁厕灵和84消毒液混合以后会发生氧化还原反应,从而生成氯气,释放的氯气能致命。你懂我在说什么,我也懂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每天要见多少死人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人见得多就没有关系,不,我觉得有关系,你要死死到别的地方去,我不想哪天我上班刚送走一个没了心跳的人,下班回来还要帮你收尸。”

金道英咬字很用力,逼得对方直视他的眼睛。

“可是,”李泰容笑得天真又带着点无奈,“哥明知道这些不是给我自己的。”

 

“我给过很多次让你杀死我的机会,你没有珍惜。现在,我不想死了,但我也不想看着你去死。”

 

从金道英看见李泰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一个高中生费劲心思潜入一个陌生医生家里,除了情只能是仇。

 

三年前,一个高中生被分院的急诊室送来了神经外科,具体病情金道英也不太清楚,一是因为他实在没这么高的权限,二是这病在他们科里真的算不了什么,顶多算是个小小手术。

按理说这应该是金道英医生生涯里千千万万的患者之一,还不是自己亲手负责的那种,但他还是记住了,可能是这个男孩长得太好看了,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有个弟弟每天雷打不动地守在哥哥的床边,每天都跟在金道英屁股后面追问自己的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院,而金道英总会等巡房的科长走了以后留在那里,递给他一根糖果。

哥哥手术前一天突然有些发热,金道英有点担心,他想去问问科长是否需要延迟手术,却被前辈拦了下来。“这就是个小手术,没事的,你给打个消炎药就行。科长很忙的,我们这种闲人就不要打扰他了。”对方递给他一个小玻璃瓶,是金道英亲手将里面的液体通过针管推了进去。

 

“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

 

李泰容印象里的金道英有两个。一个是整天会给自己糖吃的漂亮医生哥哥,一个是间接害死自己哥哥的杀人凶手。上天一次性把他两个哥哥“绞杀”,留下他一个人矛盾又痛苦。

其实李泰容不相信金道英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可是也是他亲眼看着金道英把那瓶标注着“头孢”二字的液体注射入哥哥的身体,末了还摸了自己的头告诉自己哥哥很快就会好,等哥哥好了就带他们去吃小蛋糕,那时的哥哥也对着自己笑,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李泰容一直坚信着,他信自己的哥哥很快会好,也信金道英不会骗人。

于是他输的很彻底。

父母追诉了一年,又痛苦了一年,最终收拾了一年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一家人重新开始。父母是坚强的成年人可以假装没事从新来过,李泰容不可以,他因果未了,只能出逃。

金道英自从那件事后就没有再留在神经外科,经打听是去了分院的急救中心,也就是当初李泰容他哥哥被送来的地方。

“他是自愿的。”那个老医生告诉他,“明明不是他的错啊”。

李泰容动摇了,收集仇恨容易,但放下太难了。李泰容不愿放弃,这既是他与金道英最后的联系,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他又想尽办法找到了金道英的住址并搬了进去。

他原本以为金医生换了新地方重新开始可以过得很好,他猜想金道英也理所应当的逃跑了,可当他迈入那间屋子的第一步他就感受到了,这个人不幸福,他很痛苦。屋子很乱,但不是一个不搭理的乱,房子的住户更像是在发泄些什么,故意把东西丢得乱七八糟的,仿佛置身此地能觉得自己不这么孤小。所以当在他收拾屋子,发现冰箱里一排排的酒精以及储物柜里大量的安眠药和感冒药时,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安心,甚至有些兴奋,原来他们都没有忘记,他们都在痛苦着,他们是可以共感的!奇怪的种子终于突破坚硬的土壤,茁壮成长。

金道英并没有认出李泰容来,这让他有点难过。可随后又被心疼所替代了,金道英太憔悴了,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总是笑着露出一排牙齿的糖果哥哥,他的眼眶凹陷乌青,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且他不笑了。

“或许他并没有错”,李泰容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是他把金道英藏在柜子里的感冒药打包丢掉,把医院才会用的84消毒液换成普通家庭的洁厕灵,又想给他点炸鸡让他长肉,他突然不想他死了,他想让他好好活着,活得永远像他记忆里的模样。

不养羊活不下去,养羊把草吃了也活不下去。当一个复仇的人没有了仇恨,反噬的必会是他自己。

李泰容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哥哥复仇,他和他的父母一样,除了选择随着时间遗忘别无他法。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懦弱的那个,把哥哥的死推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却不敢一刀捅死真正害死他哥哥的人,渴望通过仇恨把彼此捆绑在一起,才能永不相忘。

于是他也开始失眠,并开始借用感冒药入睡。

 

他们互相知晓又互相隐瞒,他们也知道这样不会有永远。

 

“我知道你应该恨我,你想我死,但你不可以这样害自己。”

金道英捂着脸抽泣,整个人都在发抖。

李泰容站起来走了过去,大力地抱住了他。

“我不恨你了,只是不想忘记你。”

 

李泰容第二天就搬走了,屋子又空了。

金道英坐在沙发上,电视沙沙地发出声响,他觉得这是一场梦,心口却隐隐作痛。

 

三年后。

金道英回到了神经外科,他比以前还要拼命,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在乎。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患者的医疗记录,突然有人关了灯,然后是烛光,有一个幻影抱着个蛋糕向他缓缓走来。

“哥欠的小蛋糕,是时候患了。“

 

既然医者不自医,只能让他们相互拯救。


fin.

最近在看韩剧life/感觉貂穿白大褂一定很好看/不学医不专业瞎写的:头孢需皮试,但皮试后仍有机率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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